秦鱼有些惊讶,沉默了下,说:“我会的。”

G不说话了,她在想她的女儿。

秦鱼扭头看向更沉默的石头,他身上还留着血,却在看着她,眼神很古怪。

因为他在听她们的谈话。

”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他没说话。

“第一,你没杀人。第二,你脖子上的血唇印,是你自己故意弄的提醒我,不是她留下的。第三,我觉得你跟她们不一样。”

在跟疯女人提及血唇印的时候,她明显是错愕的,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个,秦鱼察觉到了。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疯女人才给了自己儿子一斧头吧。

受伤的石头身上有伤口在流血,但他无视了,秦鱼也没搭理,因为知道不是致命伤,何况警车救护车已经上来了。

他神情依旧木讷,但比从前的小学生身份,明显多了几分成年人都不曾有的隐晦,他只说:“我只是不想死,她养着我,是觉得只有至亲之人的血才能拯救她,比如外公外婆,比如我。“

秦鱼一愣,这个她还真没想到,不过她观察这个小子很久了,基本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智商超群情商也极高的天才,更可怕的是这个天才长期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又有那样的一对父母,心智已经基本不正常了吧。

如何处理他是一个麻烦。

”所以你利用了我们,替你摆脱这种生活。”秦鱼不是问他,而是肯定句。

石头:“是。”

娇娇一惊,靠,这才是幕后人物呢?难怪后期秦鱼说有些线索来得有点蹊跷,好像有人指引一样,那不就是这个小子在背后捣鬼?

遥想起秦鱼在街上看店,观察这街上之人,偶尔这小子背着书包跟块木头一样从店前经过,恐怕他跟秦鱼都没想到他竟在背后谋划这些——这还是一个小孩子吗?而且他可曾想过秦鱼他们会死?

当然没必要想,他可是两个变态的孩子,骨子里就藏了冷血。

不过还好秦鱼这厮鸡贼,还不是被她看穿了。

娇娇死死盯着石头,亮出了爪子。

秦鱼伸手按住了他的肥爪子,揉了揉,且瞥向石头,”你觉得我得怎么处理你?“

石头侧头盯着她。

”杀了我?“

”我做事不喜欢白费功夫,更不喜欢白费功夫后又反悔。“

石头恍然,否则就不会救他。

但这样一来....

他面无表情:“但你怕我长大了会跟他们一样。”

“怕?有什么可怕的,你杀的又不是我。”秦鱼语气凉薄冷淡,一副全天下的人死光了也跟我没屁点关系样子。

但石头眼神轻斜,瞥过那G。

你不在乎死人,还会救人?还会帮人?

娇娇也翻白眼,他知道以秦鱼的手段,不需要G也可以搞定这个副本——她不是没有能力再改装些手表什么的,下毒总会吧,也算是自我防御嘞。

她就是故意拉上G的,但为什么救石头,不就是单纯不想扯上小孩子嘛。

“那你不怕我长大了去找你?”石头目光诡异,这还真不是没可能,杀人狂多数都是有执念的,骨子里已疯魔。

如果他经历了今夜一切,以后长大了,绝对会去找秦鱼。

不管他能不能度过心魔那一关,又是否能抗拒骨子里流着的罪恶之血,秦鱼都是他余后生命里最关键的一环。

如果他要堕落,她就是他必杀的人。

“找我做什么?以身相许啊?我不喜欢奶娃子。”

“.....”

娇娇用肥爪子捂住眼,当自己啥也没听到。

石头打死也没想过素来以乖巧纯净善良朴实闻名整个镇的秦鱼真正的一面是这样的,因此有些愣神,但陡然,他听到秦鱼说:”敢跟我打赌吗?“

”什么?“

”赌我弹指间,这天会亮,而你日后不会变黑。“

弹指间,天会亮?不可能啊!

石头皱眉,还没说话,秦鱼说:“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于是她弹指了。

一刹那。

石头猛然转头,看到山下原本漆黑如巨大黑洞的小镇在那时一家家灯光,一家家相继点起。

也是此时,警车绕过弯道,车灯直射他们这个方向。

漆黑的世界,一下子亮了。

亮得彻彻底底,亮得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变得模糊,仿佛淬入灵魂深处。

震惊恍惚中,他听到身边清冽又柔软的声音。

“死一些人,活一些人,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管是怎么死的,怎么活的,这天下这么大,人是最渺茫的。“

”不要纠结于过去,因为你的过去已经结束了。“

“顺便告诉你一句,你的过去也不全是没有任何亮点——因为她没杀你。”

石头一怔,下意识摸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想起自己躲在暗道里的时候,她忽然冲进来,在黑暗中看着他的样子。

这么多年了,她无数次用深沉又冷漠的样子看他,没有一次是能让他看透的,唯独这一次。

依旧没看透。

她只是举起斧头,扫过他的手臂。

闭眼,疼痛,睁眼时,她从身边擦肩而过。

迷茫中,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她每次见我,都是擦过嘴洗过手的。”

秦鱼:“也许她希望你跟她不一样。”

没有病。

身体上没有,心理上也没有。

但她做得不够好,因为她控制不了自己。

听到这句话,石头没回答,只是逃生出来后,第一次感觉到伤口隐隐作痛。

疼痛中。

他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永远不可能一样。

秦鱼没再对此说什么,沉默一会。

在警察们冲来的时候。

她才说:“她走了。”

她,谁?

石头转过脸,看到一脸平静的秦鱼,也看到她腿上靠着的G。

她去世了,肤色苍白,皱纹平和,嘴角带着笑,仿佛平生不遇苦痛,临走安然不落遗憾。

或许,这一笑也是宽容,宽容到让人心疼。

她累了,也不再恨了。

于是释然了。

此生炼狱,起屠刀,斩业果,愿独女有来生,享清平尽安乐。

她无悔。

这一幕是巨大的冲击,更甚于刚刚一瞬间逼退黑暗的光明。

一刹那,石头放下了捂着伤口的手。

生,死,人生当浮一大白。